2015合歡山越野馬拉松-重拾

看了很多跑友去國外跑馬,或是一些跑步作家所寫的路跑遊記,都會看到有所謂「跑者之夜」;簡單來說「跑者之夜」大概就是一個與同一活動的跑者交流,並且吃好睡好的跑前預備行程。而這次,我跟著大Ben、梅子千里迢迢於比賽前一天抵達清境農場,就是為了可以參加了所謂的「跑者之夜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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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格蘭庭園

這個超 Special 的跑者之夜實在太過特別,以致於必須以英文強調,這輩子搞不好不會再有第二次來到這個「傳說中一磚一瓦都是由英國空運來臺」的老英格蘭餐廳 。我也不是很常品嚐美味高級的料理,因此餐點的部分就不特別描述了,眼前那些看起來精緻美味的英式/法式? 麵包搭配紅酒、鮭魚燉飯、栗子濃湯、有玉米筍的沙拉、玫瑰蘋果醋、抹茶戚風蛋糕…每道料理都很美很美,但是與隔天將要一同踏上賽道的各方好手們共進晚餐,再美的料理吃起來早已充滿隔天就要比賽的興奮滋味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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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格蘭甜點

吃完高級料理,走出英式大門與英式庭園,是深邃的黑色天空,乾淨得襯出滿天星斗,一邊開車往「珂之幄」check in 、一邊望向遠方山上帶狀的雲,祈禱他們不要在晚上偷偷翻過山頭。

這次得感謝大Ben的努力,才能住在離起跑點只有100公尺以內的民宿,想當然爾,「珂之幄」每間房門外都是跑鞋,也是蔚為奇觀。同房的有同車前來的嚮導梅子、跑過戈壁的鐵扇公主、意外巧遇的跑友佩珊與一位中國捧優。因為這場比賽而聚在一起的大家,ㄧ 邊聊起各種因跑步而起的緣分,一邊準備隔天的號碼布、清點裝備、綁好晶片,不一會兒便早早熄燈入睡。


第一次和這麼多認識的人一起參加比賽,一想到未來必然將要在折返的賽道上看到大家,就不由得緊張了起來….,但也好久沒有和朋友一起參加比賽,光是這點就好興奮!總算又有人可以在比賽後一同分享賽道。

合歡山賜給我們一個非常好的天氣,穿著棒球裝的我一開始感到非常緊張,深怕我會後悔穿長袖上場。但現在,我很慶幸我有穿長袖長褲帽子上場,否則我現在應該不只獲得一個紅色的V領曬傷。總之,起點就在公路的中間,跑者站在兩邊等待8:00準時起跑,因為是山上唯一的道路,所以還是有車子不時從中間駛過。IMG_3872

終於等到開跑,起點本身就是在一個上坡的中間,所以一開始的路就是坡,再來還是坡,然後….還是坡………

我跟大 Ben 跑在一起,更準確的說,他跟我跑在一起,一開始在沒有事前暖身的狀態下爬坡,我一下就面臨機車踩發發不動的窘境,但是大Ben仍然不離不棄的在旁邊監測我的狀態(有如人型移動式心跳帶一般),現在的他應該是相當後悔一開始這麼善良的配合我的速度走走停停。

這場比賽的賽道,如果有去合歡山,一定都會經過,因為路僅此一條。過了熱鬧的市區繼續往山上爬,過了好幾個彎道,一邊跑,一邊聽到茂密的樹枝上頭傳來跑者的聲音,就是這麼陡;陡到前方不見人,但聞人語從天上傳來。

比賽前研究補給地圖,大約2-3公里就有一個水站,心裡還暗自放心,結果真正跑起來,每個水站都有如10公里一般遙遠。到達第三個水站好像是翠峰附近時,這個爬升高度已經像是跑了一個半馬…一想到還有三十多公里以上的路程有待努力,出現了喪氣的念頭。但轉念一想,這裏的景色如此優美,慢慢跑慢慢走,何不享受風景,讓身體舒服一點再跑起來。(雖然每次邊走邊看到旁邊努力跑著的高手們就會心急的想要跟上,但還是力不從心…..)IMG_3891

隨著爬升的高度越高,肺活量也在無形中被影響。大部份的緩坡跑一段就喘,只好換檔步行,有些坡陡到連用走的都喘,也是必須任命的繼續走。路途中聽到有人的穿戴裝置喊出他的心跳已經到達179下/min ,我和大Ben 都驚呆了,趕緊測量自己的心跳,之後都盡量把心跳壓在150左右(體感),深怕才跑不到一半的自己,無法撐完整個賽事。

從翠峰離開之後下一個打卡點是鳶峰再來是昆陽休息站,一路上大家拍照、補給,不論遠眺、俯瞰或是回頭看都是遙遠的景色,山下的聚落、梯田、蜿蜒的公路一覽無遺;遠方山的線條也因晴空萬里的天氣而可以清楚描繪;往回看,則是正在努力往上行走的跑者,以人龍的方式魚貫前進。偶爾,會有一兩輛腳踏車以緩慢的速度超越正在步行的我們,此時心中對他們只有說不出口的敬佩….「這個坡真的他媽的陡…你確定你要用騎的?」然後目送他們離開。而看到那些坐在車子裡開車經過的朋友們,好想對他們說「你給我下車用雙腳體驗看看這個山的偉大坡度!少在那邊輕輕鬆鬆踩個油門來個合歡山一日遊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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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中所有出現的潛台詞,是因為真的太多坡了,旁邊的里程數以史上最慢的速度增加…縱使路上有令人分神的美景,也是不敵心中對於距離的懼怕。

應該是從鳶峰或是昆陽休息站附近開始,眼前的賽道一覽無遺。一覽無遺的意思,就是完全可以看見遠方的人龍已經繞著兩三座山腰串成一串,標記出即將面對的路線,甚至可以看見遠方山頭的紅色屋頂,聽說叫做「武嶺」的地方。

山一定有某種魔幻的力量,會讓人無法準確的感受距離與預測坡度,遠遠的路看起來平平的,但其實是一連串的緩上坡,上坡的底,是一連串的「之」字坡,這裡的高度打敗了幾乎所有跑者,即使看似平平的坡,所有人都在步行前進,只是走得快跟走得慢的差別。

費盡千辛萬苦,總算到達傳說中的「武嶺」,那個很多人扛著腳踏車在上面照相的地方。大Ben問我要不要上去拍張照再走,但我心裡只想要趕快跑完,原本還打算跳過直接繼續跑到松雪樓。但幸好後來有拍,因為回程根本不會有心情停下來。IMG_3920

「武嶺」已經是整場比賽的至高點,接著是整場比賽最陡的下坡,下到松雪樓享用整場比賽最豐盛的補給,有味增湯、飯糰、麻油雞、素食米粉、清酒..林林總總的食物香味伴隨著吆喝聲四溢。我塞了一個飯糰也搞不清楚是什麼口味的,喝了幾杯維他露P就想離開這個人聲鼎沸的地方,留下大Ben 捧著一碗米粉和味增湯。

松雪樓折返點
松雪樓折返點

我想說剛剛的下坡這麼陡這麼開心,等下必定要辛苦地走回武嶺,我就慢慢走,大Ben 跑這麼快應該很快就追上了…結果殊不知……..比賽結束前最後的畫面就是停在他在吃東西的模樣,下次遇到時已經抵達終點了。

大概是因為心裡知道折返代表剩一半,於是爬回武嶺之後就進入快樂下坡模式,跑啊跑的,輕盈的跑過剛才「女總一」與我擦身而過的地方(還親眼看到她撥開前導車快速往下狂奔)一掃上坡的煎熬,越下越開心,看著旁邊的高山小白花曬日光浴,心裡不知為何唱起 棉花糖 的 「2375」

回家的路好遠 你的堅決我自己的世界
實現願望的路線 非得要告別好多的從前

時間過了兩千三百七十五天
長長的路還有一千三百多公里遠
那還需要多少加崙清澈的水
才可以平衡過程中的眼淚

然後,居然忍不住唱了起來!我想在我附近的人一定覺得我瘋了。

回程時,早上還在山的另一頭的雲,悄悄的來到這頭,轉一個彎,雲海攏聚在我的左邊伸手可及,而右邊是山壁,我跑過兩者中間,不久後他們就融合為一。原本還在哼歌的我罵了國罵然後哽咽,對於眼前的美麗感到不可思議,忍不住停下來拍照記錄這個神聖的剎那,也顧不得此時停下會浪費掉原本下坡的慣性。IMG_3929

那時候,我真的離天空好近,而我仍然站在地上、身處於山裡,這讓我感到不可思議。(我想那個畫面真的就是小時候畫的圖:綠色饅頭山、超大火柴人以不符合邏輯的方式站在饅頭山的邊線,手的旁邊就是一朵雲  原本以為荒謬的畫面)

下坡的距離與時間過得特別快速,不知不覺就回到有林蔭的賽道,開始注意到兩旁巨型神木,有的直挺挺的指向天際、有的則像是巨大的家族樹一般用枝節佈滿天空,提供了正中午賽道些微的遮蔽,但大部分的路程還是曝曬在高海拔的太陽中。

下坡的路好遠,遠到一直以同樣速度與頻率前進的腳開始疲憊。自從五分山後的左腳足底也開始明顯感到疲憊,我一直不斷的告訴自己「要用骨架支撐下坡的衝擊」,結果成功換得核心肌群超痠痛的獎賞。一直下坡直到看到倒數第二個水站,確定只剩8公里,我告訴自己『下坡你可以跑起來的!』,但是疲憊的關節與韌帶還是讓人忍不住走走停停,附近的跑友們超越來超越去的都是那幾個,直到遇到最後一個水站表示剩下3公里,丟掉拿了整場比賽的杯子之後,下定決心開始奔跑,無論表情再猙獰、再狼狽,都要跑起來,認真無悔的完賽。

最後的三公里,跑過整路超越來超越去的那些人,但也被幾個沒看過的人超越。進入市區後,我相信我的表情是痛苦不堪的,聽到路邊的人說「加油」我虛弱回應,然後再跟自己說一聲加油。

過了最高海拔的 7-11 就快到了,我都要哭了的呼吸加速,快到了!!!!! 直到看到一個小鮮肉拿著紙板寫著300 公尺、下一個小鮮肉手上的牌子寫200公尺,最後一個是100公尺,即使最後100公尺是陡上坡我也要衝上去!!!!!!

過了終點的藍色感應地毯一切都   結 。束 。了!!!!!IMG_3933

不會再有無止盡的上坡、無止盡的下坡,也終於可以脫離這身臭烘烘的衣服、終於不用再逼自己邁開步伐。

我拿了成績獎牌,然後在會場等待我相信不用等很久的大Ben ,結果就是這個等待讓我遇到傳奇女子歐陽靖,大喊「靖哥」一副認識他一樣,他也帶點羞赧尷尬的回應。上次跟他合照是初半馬2013太魯閣馬拉松,那時候下著雨,這次居然又可以遇到他讓人加倍開心 :DDDD

IMG_3932我好臭我好累但是這一切真的棒呆了,我以一種全身酸痛的姿態回頭鞠躬,我想我不會忘記這個艱困賽道所伴隨絕佳美景;不會忘記從武嶺往下的舒服下坡的那個轉彎,看見前方的雲海攏聚;不會忘記那一刻我與天空、森林擁有史上最近的距離。

一切辛苦的連續爬升、辛苦的呼吸、連續下坡最後肌肉骨骼的痠痛無力,全都在進入終點的瞬間加成了喜悅與感動。

感謝合歡山,讓我們齊聚、讓我們踏在妳身上奔跑、讓我們在好天氣裡看見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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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的第二場長距離;
也是人生第一場超馬43.8公里,我又重新想起一開始參加比賽的各種感動。

謝謝一切,然後我也要宣告賽季開始,請我的身體準備好,迎接之後的練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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